司机

    今晚，韩正卿的司机最是忙碌，他将三人送到会场，便快马加鞭地赶回去，与韩俊明汇合，再到帅府附近蹲守。

    韩俊明收拾了医箱，带着满满一箱子的药品，因着不晓得费氏的情况，他需得保证人的安全，以及安静。

    韩宏义按计划的时间到帅府门前，守卫没有拦他，甚至没有问上一句，一切似乎都很顺利。

    韩俊明翘着二郎腿坐在小汽车的后排，从座椅中间的空隙瞧着帅府门口的警卫。

    “二哥如履平地啊。”

    司机是个闷葫芦，一门心思只知道做事，嘴严得像被人割了舌头，韩俊明没有等他答话的习惯，径自抬头去瞧窗外。

    “这雨见大，等会儿打把伞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司机应了声，韩俊明便笑起来，“老狐狸真行，你比二哥的副官还顶用。”

    司机从后视镜看了韩俊明一眼，又将目光挪了开。

    这欲言又止的样子让韩俊明很是在意。

    “怎么？有话？有话抓紧说。”

    这可能是他最后能说话的机会了。

    司机照旧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，抿紧了嘴巴。

    韩俊明嗤笑一声，点点头，“行，随你。”

    风势渐急，雨点砸着车顶，玻璃起了水雾，视线受阻，却不能开雨刮，更不能开灯。

    两个人就这样在车里安静地坐着，司机不觉得什么，可韩俊明却并不习惯等待，一条腿横在膝上，脚尖不住地抖着。

    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司机的后颈，“老狐狸怎么安排你？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没有？”

    韩俊明点点头，手指悄然打开药箱。

    针尖还没挨上脖颈，司机率先开口，“爷待我不薄。”

    韩俊明眯着眼睛，手中握着针筒，满面狐疑，“不就是一口饭的事儿？”

    他忽然意识到，这个存在感极低的人，或许是整个家里最大的威胁，尤其在韩宏义进门许久，却连个动静都没有的时候，韩俊明的后背忽然蹿起一股凉意。

    他知道韩正卿信任司机，这人这些年像影子一样护着韩正卿的周全，可他怎么也想不通，不过是跟着主家混口饭吃，犯不上搭上脑袋去搏命。

    针尖挨上皮肤，他瞧见那里起了一片小颗粒。

    “不说实话，就去见阎王。”

    韩俊明单手握着针筒，另外一只手已经搭上把手，心里盘算着逃生的路线。

    “乱世之下，能赏口饭吃，已经是过命的恩情。”

    他似乎从未听司机说过这么长的句子，韩俊明更紧张了，“你是什么人？！”

    司机一动不动，平稳地答：“我是民主青年同盟地方商会党支部联络员，大爷积极参与革命，多次向组织提供帮助，我们会确保他的安全。”

    韩俊明楞在当场，“你们是有预谋的？？蓄意陷害我大哥，害我们韩家？！？”

    手上下意识用了力气，针尖在司机的皮肤上留下一个凹痕。

    一想到这司机凭着韩正卿的信任哄骗他替革命党做事，韩俊明的气就不打一处来。

    “三少爷稍安勿躁。”司机握住了他的手，解释道，“我从没想过陷害大爷。”

    “那是什么？！利用？”

    “大爷积极投身革命，组织发展我为联络员，也是为了保证大爷的安全。”

    韩俊明僵持着，手却不住地抖，他不关心政事，甚至觉得恶心，天下之事无非利来利往，谁坐天下都一个样，但无孔不入的渗透让他不寒而栗。

    司机还想解释，却见帅府门前来了两辆车，似有人出来，他们离得远，看不真切，直觉架势不对。

    “三少爷，大爷待我不薄，我对大爷绝无二心，当务之急是别误了正事。”

    韩俊明凝着眉，目光在帅府门前和司机的脖颈上往返几个来回，终是气哼哼地收了手。

    司机也不多言，发动汽车跟了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