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”谢知方涎着脸要挣起身子帮她拭泪,把跪在地上的安寿等人唬得了不得,七手八脚冲上来按住他。谢知真带着哭音道:“摔成这样,还叫不严重?那我竟不知道怎样才叫严重。早与你说过,行事须得稳重些,君子不立危墙之下,你还要做这种事来气我……”见谢知方还要挣扎,她恼道:“你再动,我便走了,从今以后撂开手,再也不看你一眼,只当没有你这个弟弟。”有如被戴上紧箍咒,谢知方立刻老老实实趴在榻上,只腾出两根手指牵牵她的衣袖:“jiejie,我已知道错了,想打想骂都随你,只不要不理我……”他往痴痴看着谢知真的齐清程方向看了一眼,内心不知怎的有些酸涩,握着袖子的手也紧了紧,却还是尽职尽责地牵线做媒:“jiejie别再哭了,平白的教齐兄看笑话,我往后都没脸见他了。”谢知真也知道自己关心则乱,情急失态,有些赧然地用帕子擦了擦眼泪,看着郎中来到,便避到门外让郎中给谢知方治伤。齐清程同样避出来,立于她对面不过两步的距离,见她双眼哭得通红,帕子也被浸湿,心下又痒又麻,越矩地从袖子里拿出一方干净的帕子,递将过来。谢知真犹豫了会儿,到底没有接,微微侧转身子,一抹红痕自脸颊爬到精致的耳珠,又润进浅粉色的衣领里。齐清程被她这副娇态诱得神魂颠倒,并不勉强,清了清嗓子道:“大喜的日子,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……也是我考虑不周,明堂爬树的时候,竟没有在一旁拦着。我与谢小姐赔个不是罢,请谢小姐莫要见怪。”说着便对她做了个揖。见少年郎举止从容有度,谈吐温润有礼,谢知真连忙还了半礼,轻声道:“齐公子太客气了,此事本就是因明堂淘气而起,和你没有什么相干。我方才有些失态,唐突了公子,还请莫要见怪。”两人你一言我一语,站在廊下聊了会子,也算相谈甚欢。门内的谢知方勾着脖子往雕着双鲤戏水的窗格子上观望,活似一只引颈的大鹅。郎中捋了捋山羊胡,道:“公子腰上的伤倒是不妨事,开几贴活血化瘀的药吃吃便好,只是这脖子……也扭到了不成?”谢知方什么也没有看清,悻悻地缩回去,胡搅蛮缠着拖延时间:“脖子无事,只是觉得头晕眼花,双腿也疼,你再帮我好好看看。”过了一刻钟,里面才有动静。谢知真急着去看弟弟,耳听得齐清程道:“听明堂提过谢小姐喜欢兰花,说来也巧,我家今年从南边移过来十几盆十三太保,尽数放在暖房里,着花匠小心伺候,养得倒好,如今正值花期,或可摆在案上赏玩一二。过两日,我着人往府上送过来几盆,请谢小姐一同品鉴。”谢知真莲步微顿,推拒道:“这礼物太过贵重,我不好收的。”似是知道她心中顾虑,齐清程宽解道:“兰花本不是俗物,自应赠与惜花人。方才是我说得不妥,我与明堂相交已久,今日出了这样的事体,心中实在过意不去,这花便当我这个做子侄的孝敬长辈,给谢夫人赔罪的,烦请谢小姐代为收下。”他将话说到这份上,谢知真实在推脱不得,只好应下。第二日,八盆兰花送至谢府,喷清香玉,簪花初绽,端的是神韵非凡。见齐清程如此上道,谢知方也觉高兴,半靠在床上指使丫鬟们往谢夫人房里送了两盆,谢韬书房摆了两盆,余下四盆尽数抬到谢知真房中,又促狭地看着jiejie,笑得鸡贼。谢知真教他看红了脸,转过身不理他,对着明窗泻下的日光,继续缝制弟弟秋日穿的衣衫。十月二十八日,齐国侯府请兵部尚书家的夫人为媒,携了一对鸿雁,一对羔羊,酒黍稷稻米面各两斛,另有蒲苇、卷柏、香草等物,上门纳采,正式向谢家提亲。————————久等了。第三十回问吉凶天作之合,心不足妄念初生齐国侯府权势滔天,谢韬本打算为嫡女找一个家风清正、人品端方些的人家,倒不求家世多么显赫,再想不到这样好的事会落到自家头上,一时间又惊又喜,颇有些难以置信。齐清程常来谢府读书,逢年过节也依子侄之礼向他问过安,被他考校过学问,生得一表人才,谈吐矜贵有礼,身为齐家唯一的嫡子,往后又少不得继承祖上的荣光,前途不可限量,实在是打着灯笼也寻不到的好女婿。因此,谢韬高兴得了不得,立时应下这门亲事。他将纳采之礼尽数收了,一边厢嘱咐谢夫人好生招待尚书夫人,一边厢着丫鬟去后院请谢知真过来相见,又令管事去库房取珊瑚玉树之物回礼。听到丫头欢天喜地来报,得知自己终身定下,谢知真微微怔忡,转头望向金桂映在窗棂上的影子,一时间觉得眼前的一切颇为不真实。时人多盲婚哑嫁,好不好的都绑缚在一起,稀里糊涂过上几十年岁月,妻妾和气,儿孙满堂,便算是大福气。有弟弟提前打好埋伏,穿针引线,和齐公子见过两次面,聊过几句话,对他的相貌人品有了初步的了解,已经算是侥幸。齐公子家教严格,温润如玉,待人和气有礼,又博古通今,学富五车,她实在没甚么好不知足的。谢知真收敛心神,换上蜜合色的对襟衫子,妃色金银线的坎肩,下著十样锦绫裙,一色儿半新不旧,端庄中不失少女的明净活泼,又令绿萼绾好随云髻,这才仪态万方地往正院里去。尚书夫人爱她颜色好,气质也出众,一迭声赞了好些句,将手上的翡翠镯子捋下来,不由分说戴在她腕上,和谢夫人闲话了些家常,相谈甚欢。晚间,等客人们去了,在外面疯玩疯跑得满身是汗的谢知方这才归家,一路往流光苑而来,站在门口也不进来,望着jiejie嬉笑。谢知真教他看得不自在,嗔道:“你这是往哪里去了,怎么弄成这副模样?还不快些进来。”知道他尚未用饭,她将桌上摆着的细巧果点推给他,又吩咐红杏等人去厨下吩咐传菜。见四下里无人,谢知方牛皮糖一般缠上来,拉着jiejie的袖子问:“jiejie欢不欢喜?”谢知真不肯答他,怎么挣也挣不过,方垂下长睫,低声道:“阿堂,我明白这门亲事实在是再好不过,你也费了许多心思在里头……只是,跟你说句实话罢……不知道怎么的,我心里有些慌。”谢知方怔了怔,安慰道:“jiejie莫慌,齐兄是我细细考量过的,心性至纯,胸中装的是社稷苍生,没有那些纨绔子弟们的花花肠子,往后必会一心一意待你。我知道他们齐国侯府规矩大,jiejie心里害怕也是情理之中,但咱们之前不是说过么,任他门第如何森严,只要你两个拿得定主意,寻个外地的实缺放了,往后天高皇帝远,谁管得了你们的神仙日子!”他早就知道齐国侯府要来提亲,